「……就改了三个字。」卓昭节下巴差点低到了胸前,她腰上系着的一根彩绦被她左揉右揉的差点揉散,小声道,「我……我不太会骈文。」
敏平侯哼了一声:「你是根本就不会骈文!」
卓昭节无言以对。
「看来骈文须得从头教起。」敏平侯冷冷的道,「诗么,之前那两首也当不得名声的才名,不过是运气好才成了名,也要多练,从今日起,你每日须做一首诗,韵脚体裁先不限制,但必须用心,若是敷衍之作,即刻领受家法!」
卓昭节又是羞惭又是郁闷的道:「是!」
敏平侯盯着骈文看了又看,到底叹了口气:「这骈文……卓香去请文先生过来。」
卓香答应一声出去了。
文先生?卓昭节记性好的很,立刻想起来那好像是敏平侯的一个门客,似乎才学不错的样子,卓昭粹南下之前,名义上是敏平侯教导功课,实际上敏平侯政务繁忙,大部分时间都托了这位文先生,照卓昭粹偶然提起来,这文先生人似乎非常的严格。
「文先生是我之谋士,才华横溢,可惜时运不济,屡试不中,他给你教导这骈文那不是寻常的大材小用!你不可自恃身份轻慢他,明白么?」察觉到卓昭节似在走神,敏平侯眼中掠过一丝不满,厉声道!
卓昭节赶紧收敛心神,道:「是!」她心中郁闷的简直想吐血!
奈何敏平侯如今做的是督促晚辈上进的事情,说起来敏平侯晚辈多得很,卓昭节又不是能科举荣耀门第的郎君,能够得到祖父亲自指点和监督,那真的是抬举了,任谁也要说她是命好,得了祖父的垂青。
卓昭节虽然对这个祖父心怀防备,如今却实在没有理由反对他的安排,除了说是根本没有说旁的话的余地……
半晌后,卓香引了文先生过来,这文先生看着面容大约四十来岁,但两鬓已经染了些许的霜色,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「屡试不中」的缘故,容貌平平,气度儒雅之中又带着一些沉郁,穿了七成新的黄栌春衣,简冠长髯,身材高大。
他进书房后才抬起手,敏平侯已经摇头道:「治之不必多礼。」就指着卓昭节道,「这是四房的小七娘,就是近日来长安盛传的所谓的才女……她的骈文仅有基础,却要烦你指点一二。」
文治之一怔,看了眼卓昭节,道:「君侯有命,学生敢不从命?」虽然坊见有五十老明经,三十少进士之说,但他鬓发染霜却还以学生自称,到底显得失意。
卓昭节微微嘟了下嘴,心想八哥那么勤勉的人都说这文先生严格,真不知道他会怎么个严格法?
敏平侯淡淡的道:「这孩子打小在江南由我那亲家养大,因为不是自己家的孙女,美佩不便管教过严,倒是养就了她一身娇纵的性子,治之你不必顾忌,若她惫懒,只管叫小厮到庭中砍了竹枝笞责,打坏了也是她咎由自取!」
说着,目光森冷的扫了眼卓昭节,卓昭节被他看得一个激灵,心头一怯,忙小声保证:「我定然用心请教文先生,绝不敢懈怠!」
敏平侯漠然道:「你知道就好,以你的资质心性,一路上遇见的师者无一不是人才,如今却只有『不屑梅菊避花开』这样的句子,足见从前最好也不过是得过且过!」
卓昭节被教训得无地自容又无话可说,抿了抿嘴道:「以后不会了。」
敏平侯哼道:「但愿如此吧,我忙得很,也不希望你需要我太操心!」就吩咐道,「你先到东面的厢房里去,那里已经收拾出来作为教导所在了,治之,劳烦你了!」
文治之平静的点了点头,对卓昭节道:「小七娘请随我来。」
卓昭节悻悻的告退,才转身,外头却有人笑着推门而入,道:「清素兄,你可知道有一个不错的消息?」
就见一个华服软帕的老者喜滋滋的奔了进来,因为走的快,甚至将袍子的下摆撩起别在腰间,把下人都甩在了身后。
这老者一头奔进门来说了一句话,才察觉到书房里有眼生之人,愕然的望着卓昭节道:「这莫不是?」
敏平侯还没回答,那老者身后跟进来的一名锦衣男子看清卓昭节容貌,顿时眼睛一亮,道:「好个娇美丽人,卓世伯,莫非这是醉好楼……」
醉好楼这个名字卓昭节可是听过的,决计不会认为是误认了流花居那样的情形,顿时大怒!
只是她握紧了拳还没有不管不顾的发作出来,敏平侯与那华服老者却都沉了脸,齐声喝道:「放肆!」
就见那华服老者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抽在那男子脸上,喝道:「不长眼睛的东西!你当清素兄是你这等惫懒的货色,放任不三不四的人进书房?!这是卓家小娘子!」说着又认真作揖对敏平侯赔礼道,「清素兄勿怪,皆是我管教不周,使这孽子出言无状,唐突了这小娘子。」
虽然他已经及时赔礼,敏平侯的脸色却还是很不好看,冷冷的道:「我书房里倒的确闯进了不三不四的人!令郎君就是这样的人,异人弟若往后还想继续进门,还请令郎速速的回去罢!」
这就是往后都不许那锦衣男子上门了。
卓昭节脸色这才稍缓,暗想敏平侯到底是自己的亲祖父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