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娴容笑着道:「我就晓得这点小场面那儿难得倒九嫂?」又道,「这宁顺忠也真是好大的胆子!连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,也不想想这对质一下就能晓得真假的话,有那么好骗吗?当真是不想活了!」
不想卓昭节却道:「其实宁顺忠说的倒也未必是假,你想剑南到山南比到长安近多了,而大伯父和大伯母出事的急报是前日才到长安的。倘若急报才发,那边就……宁顺忠豁出去星夜赶路,先到山南渠家寻着人也是正好。」
宁娴容闻言立刻变色,道:「这?」
「不过左右现在已经有人出城去寻他了。」卓昭节淡淡的笑了笑,「随便他冲到是因为路途被耽搁还是因为旁的什么缘故——总而言之,他都是畏罪潜逃了!」
去迎一迎宁顺忠的,可是那些月氏人。
以苏史那的心狠手辣,宁顺忠若当真正往长安来,那他这辈子也别想走到了。
宁顺忠若是没到长安来呢,现成的理由就是他心中有鬼。即使宁顺忠辩解他担心被二房灭口,可大房两位嫡出娘子都亲自到二房来闹了,他这个老仆竟躲得远远的——宁大娘子回来闹的缘故还是受了他报信之故,这岂不是故意想要害死大房两位娘子吗?
不管怎么样,他这恶仆的名头是别想去了。
宁娴容一盘算,心里暗松了口气,道:「究竟是嫂子想得周到。」又说宁瑞澄,「不瞒嫂子,这大姐素来有几分精明的,然而这次这么上门来闹也卤莽了点,我想她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手?」
「你是说她孤身北上,没借助渠家之力?」这时候阿杏和阿梨堪堪替卓昭节卸完钗环,轻声询问了一下,卓昭节随口道,「就抛家髻罢。」继而道,「这个倒正是证明了你说她精明——像今日这样闹上门来,本来她们就占不到便宜,就算事情当真是咱们家做的,祖母还在,凭她们今日的穿戴,她们也不会占了全理去!只不过咱们家可以拿她们问罪,却也不可能真对她们赶尽杀绝,这时候,渠家正好可以借口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出来圆场——若是提前让渠家下水,先不说渠家现下肯不肯得罪咱们,你想渠家哪儿是咱们家的对手?这不是把夫家都坑下水了吗?宁瑞澄或许能够不在乎夫家,但她也是做娘的人,总归要给子女留条后路的。」
宁娴容恍然道:「到底是嫂子英明,我却没想到这儿呢。」
「这是因为你还没做母亲,等过些日子你有了子嗣就晓得了。」卓昭节抿嘴一笑,镜子里的眼波顿时柔和下来,道,「这做了父母的人,不论什么,头一件总归要想想子女的。哪怕是涉及到了父母孝道,能够叫子女过得好些,总要尽一尽力。宁瑞澄不怕自己拿命来拼,却不能不担心影响了子女,所以她方才那么失态,还不忘记说明了她是星夜赶到长安,无非是为渠家辩解——以表示在渠家还没反应过来阻拦她之前她就先跑来罢了,这样往后咱们要迁怒渠家也有限,渠家最多承担一个教妇不力之过,却不必与她同罪。如此渠家不倒,她的子女才有存身之处啊!」
宁娴容听到「子嗣」二字,脸上一红,露出羞色道:「嫂子尽拿我打趣呢!」又道,「嫂子如今是一颗心都系在了侄儿侄女身上,真正是慈母典范,但我看啊,九哥冲早要呷醋了!」
卓昭节嗔道:「他呷什么醋?旷郎、徽娘不也要叫他一声父亲吗?」
这时候抛家髻梳好,宁娴容主动走上前,从妆奁里帮着参谋挑出簪子来往发髻上比着,微笑道:「是这样没错,可长安谁不知道九哥疼九嫂?不定我就说中了呢?」
「这话你从前说我也还罢了,如今也想来笑我呢?」卓昭节指了指她手里正比划的一支珠钗,示意就用这个,道,「可别是你心里记着你那涵郎,又不好意思说,这才一个劲的拿兄嫂说嘴罢?夫妻恩爱是好事,你这样迂回做什么,难道嫂子还能嘲你?」
阿杏等人闻言,噗哧一下,都笑出了声。
宁娴容瞬息之间红透了脸,把那珠钗往台上一放,举袖遮面,恼道:「九嫂这张嘴,刀子也似不饶人!叫人家说笑一句都不成!阿杏你们也不是好的,净帮着九嫂欺负我!」
阿杏手脚麻利的拾起簪子给卓昭节插了,笑道:「十娘这话说得婢子可就委屈了,婢子哪儿敢欺负十娘呢?何况世子妇说的也不是坏话啊,夫妻和睦这可是佳话呢!」
阿梨乖巧点头,天真道:「不然,十娘说着世子妇是慈母,怎么又提起了世子?婢子也觉得世子妇所言有理。」
「你们两个!」宁娴容气得直跺脚,回头瞪了眼自己的贴身使女,「一群木头,尽看着阿杏、阿梨欺负我,也不帮我说几句?」
她选的使女都是老实忠厚的,平常就不多嘴,到了卓昭节跟前就更不敢吭声了。这会被她一催却是张口结舌,亏得乳母也在,忙圆场道:「娘子莫恼,世子妇是娘子的嫂子,所谓长嫂如母,说笑娘子几句有什么打紧?何况世子妇是满长安都晓得的有福之人,这会亲口说娘子夫妻恩爱,借了世子妇这句吉言,往后娘子与郎主定然是恩恩爱爱、和和睦睦——这可是一辈子的好事儿,又在嫡亲嫂子跟前,娘子有什么好害羞的?先谢了世子妇才对!」
卓昭节一直没怎么注意过宁娴容身边的人,这会听这乳母一番说辞,倒有些惊讶的转过头:「十娘,你这姑姑端得是好口彩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