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阿糯睁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,茫然无比地听着阿父嘴一张一合,说了那么长的话。她正在跟父亲学说话,父亲一下子说了那么多,她那小脑袋瓜,就卡住了。阿糯张大嘴,半天不知道学什么,记住了前面的忘了后面的,她颇为苦恼。好在她聪明,当父亲那么长的话说完后,她还真记住了一个词。

小女娃在父亲怀中跳,拍着手笑,含含糊糊地喊:“狗见嫌!狗见嫌!”

闻姝:“……”

张染:“……”

夫妻二人面容僵硬,意识到当着呀呀学舌的女儿面说话,真不是什么好事。

张染把女儿搂在怀里,哄道,“宝贝儿,忘了刚才的话吧。重新跟为父学,来……”

阿糯不理他,她阿父阿母不喜欢什么,她偏要喊什么,还觉得颇为有趣:“狗见嫌!狗见嫌!狗……”

闻姝简直快受不了了,咬牙切齿:“看看你gān的好事!”

她语气严厉一点儿,还不是对着小女儿。女儿却被她的语气吓住,眼泪开始在眼中打转了。闻姝惊慌,忙要安抚,然女儿一撇脸,转身伸着小胳膊小腿抱住了父亲的手臂,呜呜咽咽地开始哭起来。

张染哄着女儿。

闻姝快要疯了:“张染,我头疼……”

马车中一派混乱,而闻蝉仍半天不回来。良久无法把女儿哄好,不论是喂奶还是逗笑,小阿糯意识到大人在讨好她后,就哭得更加歇斯底里颇有故意味道了。无奈之下,宁王夫妻只好先带女儿回家去。只留下了闻蝉的马车,让闻蝉与她的好友jiāo流完感qíng后,自行回府。

楼下,大部队离去,连闻蝉带回来的礼物所放置的马车,都先行回去侯府。这里就剩下一辆马车,只等舞阳翁主叙旧结束后回去。

李信牵着马,淡着脸,从楼下走过。

他一身尘土,未曾整理。连日连夜地赶来,不知道跑累了多少匹马,才赶来长安。他满心激dàng,满怀忐忑,他前去侯府拜见。他预想了无数可能xing——闻蝉根本不在长安,不过是糟糕可能xing中的其中一个。

君侯对他尚客气,说女儿与宁王一家在平陵,不日将赶回来。李二郎如果有心的话,可以在此等候。

李信摇了头,取回了一大摞竹简,盖是曲周侯没有送出去的回复他的信函。李信打算回去后慢慢学,思量舅舅教他的东西。他却是不能在长安停留了,会稽那边等不得,李三郎压不住场。他得回去。

一家酒肆前热闹无比,还有一辆马车。

李信平静地牵马走过去。

闻蝉站在楼上,忽然往下一瞥,似瞥到熟悉又陌生的身影。旧人的影子在其中,看着却也不那么像。她疑惑地喊了一声“表哥”,被周围的笑声盖住。她再往人群中看,疑心自己看错了。

第94章 901

当闻蝉站在楼上,看到楼下某个身影时,疑虑感在心头一遍又一遍地刷起。一开始只是一根针落入心房,发出叮的一声。闻蝉眼睁睁看着,满心房就那么一根针,显眼无比,实在无法忽视。

觥筹jiāo错、欢声笑语中,她高高在上,俯视着他。

看他在万人中,被cháo水般的人流淹没。

心中仿若也起了cháo水。那làngcháo一次又一次地席卷冲刷而来,让闻蝉怔愣少许,让闻蝉听不见周围的七嘴八舌。她猛地推开绕在身边的所有挡路人,冲下了楼。她冲下了楼,站在酒肆外,站在了人cháo中。闻蝉再次喊一声“表哥”,但她没有在人海中找到刚才的那道影子。

消失得那么快,简直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错了。

再疑心是不是想多了。

毕竟人如cháo水,她未必还能认得出他。

闻蝉怔立下方许久,咬起了唇。当她冷不丁冲下楼时,侍女们也跟着下来,此时围绕在她身边,小心问她,“翁主?怎么了?”

闻蝉往四方看一眼,看中了一客人牵过来的马。那马绳落到了肆中小二手中,客人已经进了酒肆中去买酒,小二正在拴马。闻蝉忽走过去,她第一次欺负普通人,还有点儿手生,但一把从一个成年男子手中夺过马缰,仍有种难以言说的兴奋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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