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(1 / 2)

第 2 章

美人伏於地,婉约似水。雪粒纷纷然,落於她发间流苏、面上眉目间,朦朦胧胧,如隔云端。这般的绝色美人,置於雪地间,恍若雪中白狐般摄人魂魄。

范翕一步步走向她。

长摆委地、腰间环佩相撞,身形走动间,他高贵出尘,仿若天神下凡。

一尖厉的狼爪斜刺里挥来,撩向坐在地上的美人。爪刺照亮人面,玉窍阿后怕般地拧眉别脸,不敢看。心跳砰然之际,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出,将她从地上拉起。

同时,这只手的主人果断拔剑,雪亮的剑光拂过他的眉眼,只见得此人下巴綫条单薄,面孔温润间,透着几分冷色。

玉窍阿美目短暂与他目光接触,清水击岸。怔忡色未泛滥,玉窍阿眼看后方又一狼袭来:「郎君小心!」

范翕余光未看到自己身后的危机,却已看到从侧后方向玉窍阿袭来的一只喘着粗气的母狼。他变换站立方向,一臂扬袖飞剑,另一臂在美人惊愕间,流水云袖已罩住美人。范翕再转步侧身,上身倾前,将玉窍阿整个人揽於怀中,长身似山卧水,优雅有度。同时剑锋向后一挑,剑锋迎上侧后方的狼。

被拢在郎君长袖间,仰头即看到他光洁下巴、悬胆鼻梁,玉窍阿恍神。

「嗷呜——」

野狼惨叫,鲜血滚烫地泼向两人。范翕眉梢轻轻一挑,换了站立方向。长袖泼墨般染了血,却爲怀中丽人挡住了罩来的红血。

玉窍阿耳下明月铛,轻轻撞上微伏头的少年郎君的侧颊。

他再次向她看来。

前前后后传来军人们急切的呼唤:「公子小心!」

而被他护在怀中的玉窍阿,心中顿下:那些人称呼他爲「公子」?

这世间,只有极贵之名士、王侯之世子,才可被人尊称一声「公子」。得此尊称,此郎君若不是名声极高之大才,便是某位王侯的儿子。

与吴宫对抗的可能性更高了。

玉窍阿垂目,美丽的睫毛上粘着雪雾。她低头微微含笑时,搂抱着她的少年郎君,目光落在她面上。

范翕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。

有后方人士的加入,野狼没多久就全部被制服,剩余的狼心有不甘地撤退。男人们立在一地野狼屍体间,原本车中的美人们瑟瑟发抖地钻出了车厢。众人看向玉窍阿,更看向礼貌退开的俊美郎君。

小吏们犹豫着上前招呼,过一会儿,众人齐躬身:「原是七公子。公子驾到,未曾远迎,我等该死。」

七公子?

所有人战战兢兢地,全都伏身而拜。和女郎们躲在一起的姜女惊愕时,看到站在公子旁侧不远的微伏身的玉窍阿。是自己推此女出去,此女才得公子相救……姜女暗恨玉女的运气之好。

范翕欠身,他当是君子如玉,一举一动皆是优雅无比。明明手中剑上还沾着血迹,然他弯身扶起向他叩拜的子民,如风拂山岗月照平原:「无妨。吾替父王巡游国土,不愿劳人财力。诸位不需惶恐。」

原是代周天子巡游天下。

小吏们不安地点了点头——显然,这位公子已巡游至吴国边界,幷从野狼口下救了他们一行人。

寒暄之际,玉窍阿轻轻一伏身,走向那些女郎。女郎们同样低着头,转身向车厢方向行去。女郎们身形绰约明丽,行走间行云流水,颇爲赏心悦目。

范翕看着她们的背影。

察言观色的小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但公子很快移开目光。

既遇上公子,又是大雪纷然之时,爲相照应,护送美人入吴宫的这行人,便与范翕手下的军人们同行。当夜,诸人入住长亭。长亭简陋,官吏惶恐地迎接一行人,将最好的房舍留给公子,次等的留给这些美人,最次的,则是其他人的住所。

范翕自是不在意这些,当夜秉烛,与军士们於自己舍中商议事务。一路各国事宜,接驾规格,子民生活……皆是商讨之事。

帷幔之下诸人分坐两列。坐於下首的一位姓曾的文士抬头看一眼七公子温润面孔,沉吟道:「周天下分封久矣,此次巡游,见各国皆是有些作秀,不如以往对天子恭敬。如我等入吴地,吴王只派人於十里地相迎,实在怠慢。」

范翕长指叩案,心知这位谋士是暗指吴国的不臣之心。

然……这与他何关呢?这天下,又不是他的天下。

范翕手撑额头,漫然道:「曾先生恐是想多了,我与吴王子相交多年,我信吴王绝无谋逆之意。一时不恭,不过是因我人微言轻,规格未到。」

曾先生不赞同:「公子,您太心善了,天下之人,绝非您想像的这般良善……」

范翕声如冷玉击石,不急不缓:「孟夫子言,人之初,性本善。是曾先生想多了。周天下和平百余年,实在不宜大动干戈。」

曾先生急道:「非动干戈,只是以武力威慑。」

灯烛之光相照,范翕轻声:「王子之罪,祸不及民众。若动武力,与民无益。此话勿再议。」

曾先生无言半晌,抬袖拱手,只好道:「……公子仁善。」

天下皆知,周王朝的七公子范翕,华胄恭仁,高山仰止。

亥时三刻,议事结束,诸君纷纷告退,回去休憩。范翕於舍前静立,看檐前雪雾飞洒,忽忆起白日所见雪地中那位美人。

金银流苏搭着雪白斗篷,她仰起的面孔柔弱温婉,人若雪中白狐般,美得近乎妖冶。

范翕漆黑的眼眸垂下,侧头问身后仆从:「那些女郎,皆是送予吴宫的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