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0 章
宫苑明明许多人,然一派沉寂,无人说话,只闻几声微弱的咳嗽。
差不多去了半条命的姜女趴伏在地上,手捂着自己被掐的喉咙艰难地咳嗽流泪;无意中撞破了门的侍女瑟瑟发抖跪地,她与众人一样以爲公子与姜女在舍内浓情蜜意,哪知道现实如此。
而明显是公子翕下属的陌生男子倒是理所当然而立,只手指玉窍阿,向公子示意。
公子翕心中沉沉,又带几分忐忑。他做惯了世人眼中的温善郎君,在玉窍阿面前一贯那个做派,如今被玉窍阿发现自己的真面目……真是难办啊。不过她居然和人说她是自己的情人,这是自救,然她当是对他有几分意思,不然爲何她不说是奚礼的情人呢……范翕且忧且喜间,他隐晦地向跪在地上的玉窍阿瞄去几眼。
玉窍阿面色白如雪,身子轻轻颤。
她今日遭遇可真是……先被杀,后看到公子翕杀人。公子翕颠覆了一贯在她心中的印象,她有几分接受不了。又紧接着更加害怕……撞见了别人秘密的人,焉能独活?
而什么姜女,即便在一旁喘着气小声呼救,玉窍阿目光直直地望着自己面前的地砖,也没有将姜女考虑到自己的计划中。自身难保,管他人做什么?
玉窍阿将自己情绪放大,将心中的七八分怕,放大成十分。她指望范翕看在她羸弱可怜的面上不要杀她……这样想着,不自禁的,她的泪珠断綫,一滴滴滚落眼眶。
她抬头,凄然地望向范翕。
范翕看到她满颊噙泪的模样,微微一震。朱粉不深匀,闲花淡淡春。美人含泪而泣,娇弱凄美。他不自觉得,手指尖都战战栗栗的,起了一层麻意。大脑空白,他自己未想分明的时候,人已经俯下身,手扶住她手腕。
容止端雅的少年公子目若点漆,柔声:「莫哭。」
玉窍阿扬起泪莹莹的眸子。
范翕轻声道;「不是说你是我的情人?纵是有天大的麻烦,情郎也能帮你兜住呀。不都是这样么?」
玉窍阿美目波光流转,被他托着手扶起,又听他这样说,她破涕爲笑。泪水还挂在粉腮上,人已经笑了起来,又惧又嗔地望来一眼。任何男子被这样看一眼,魂儿都要酥了吧?
范翕含笑以望。
拉着她绕过书舍,进厢房去。
二人都觉暂时稳住了对方。
只是经过姜女身畔时,姜女抓住一綫生机,猛爬起捉住玉窍阿的裙裾。她吓了玉窍阿一跳,玉窍阿身子不由倾倒向后,被范翕在后扶了一下。范翕目光冰凉地看一眼姜女,姜女吓得半死,更是抱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求助:「玉女,救救我,救救我。公子翕要杀我……」
玉窍阿心想蠢货。
你在他的地盘叫嚷着他要杀你,除了惹怒他,你能得到什么呢?
但玉窍阿要维持自己白莲一般善良纯美的形象。她在心中思忖,她若是对姜女不屑一顾,范翕恐在心里想她凉薄冷血;她若是哭着非要救姜女不可,范翕一个公子,他有自己的职责和考虑,恐接受不了一个太过单纯良善的女郎。最关键的是,在救不救姜女之前……玉窍阿得确保自己无事啊!
左右都难把握尺度,於是玉窍阿不吭气,只作出被姜女吓到的样子,发着抖往后退。跌入范翕怀中,她又受惊般移开。范翕心中生怜,手扶在她肩上,俯眼望一眼姜女:「先将她带下去。」
范翕扶着玉窍阿进自己的屋舍。
那领玉窍阿过来的男子微愕,追上前一步:「公子,她……」
他指玉窍阿,意思是玉窍阿身上有问题,不能留。
范翕回头,温柔而清晰地说:「你且好好审问姜女,玉女的事,我自有分寸。」
男子:「……」
公子也偏心得太明显了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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殊不知,范翕也是满心惆怅。
玉窍阿如同他的克星一般……他的什么秘密都要被她撞上,巧合得他都要以爲有人故意针对他了。她次次撞上他不想被人知道的事,他爲了守住自己的秘密,当然应该杀了她。
可想到她的一颦一笑,想到她的机灵柔情,想到她瑟瑟落泪的模样……
这可怎么办呀?
面色温柔、心思凉薄的公子翕,爲难坏了。范翕头痛地想,走一步看一步吧。
他扶玉女回了自己的屋舍,发现她手上出了汗,当是吓的。他悄悄看她,见她面色那样透白,唇抿着,睫毛飞快地抖……范翕叹息一声。
金炉紫烟,翠幕珠帘。窗子关着,几束花枝映在窗上,纵横如藻影。舍内,玉窍阿跪於氆毯上的坐榻上,仍然满心惶惶。玉窍阿心中悔极,反省自己还是地位卑微,不知他们大人物之间的博弈,才胆子太大了些。她这次若是能活下去,定要再再小心,不要卷入他们大人物之间的争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