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(2 / 2)

她明丽的面容与他对视。

她慢慢重复:「从此以后,我只读公子一人的诗,只习公子一人的字。」

「纵是天下人夸太子有爲君之能,夸九公子是天下最厉害的诗人才子。在我心中,他们都不如公子翕好。我只会觉得公子的诗才是最好的。公子不得世人赏识,公子却不必自怨。公子当记得,永有窍阿喜爱您的诗,喜爱您的才。」

「他们是错的,我才是对的。」

范翕与她长久凝视。

他渐渐地放开她被他抓得极痛的手臂,而是握住她的手。他盯着她,判断她是否是真心话。良久良久,范翕目中闭起,若有泪意,他轻声:「玉窍阿,纵你这话是哄骗我的,纵有一日你违了誓言,但只消有你这句话,我便会保你一次。」

玉窍阿低声:「我没有哄骗公子,我说的是真心话。」

范翕轻声:「罢了,罢了。你说话总是这样好听,你嘴总是这样甜。你当我不知么?」

玉窍阿心惊,以爲自己的僞装被他看穿。

他一针见血,好似早看出她的本性。

但也许范翕早就看穿,可是他始终不愿计较多想。

一如此刻。

玉窍阿惶恐时,见他轻叹着:「罢了,罢了。」

「窍阿,你过来。」

她不动,他叹口气,起身主动绕过长案,走到她面前,跪於她面前,将她搂入怀中。他与她额贴额,她抬目,觉得他目中湿润,泪意闪烁。他轻搂着她,缓缓道:「你总在有些时候不听我的话,我让你过来你也不动。你还不愿让我碰你的身,挨你一下你就僵硬……你怎么总是这样奇怪。你当真是心慕我的么?」

玉窍阿真的,身体开始僵硬了。

她反驳:「我自然是真心的。」

范翕轻轻笑,笑中带着几抹哀愁。他微微退开一点,看她美丽的面容一刻。他再次将她搂入怀中抱着,他自怜自嘲道:「随意吧。我只是想抱抱你。玉女呀,你若是骗我,便一直这样骗下去,不要让我梦醒哇。」

「你说你从此以后只读我一人的诗,只爱我一人的诗。你定要记住,你不要违背你自己的誓言。你若是爱别人的诗,读别人的诗,我与你不死不休。」

他爱怜地,温柔地,轻轻地,在她鼻上轻轻吻了一下。

他一只手轻柔十分地揉着她后颈,揉得她浑身不自在。她被他的手揉得不住靠向他,只觉得面红耳赤,想他这手段真的厉害。她被拥搂入郎君怀中,闻到他身上的药香,混着极淡的熏香。他喋喋不休地与她说了很多话,她总觉得他似难过、似开怀,似声音里总带着哭腔一般。

但范翕自然不会哭。

他只是这样柔情蜜意,抵着她的额,许下了许多对她的承诺。他说日后他若封了王,他有什么,就给她什么;他说他会对她更好些的,让她常常眷顾他些吧;问她喜不喜欢那个茶这个糕点,她若喜欢的话,他悄悄带了给她……

玉窍阿心中发颤,她喃声:「公子……」

她何德何能呀?

她闭目,抬手臂,第一次主动地搂住了他的肩。她脸贴着他胸膛,感受到他的心跳,恍恍惚惚间,她産生一种错觉,好像她和范翕当真是一对相恋的苦命鸳鸯一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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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窍阿本来只打算待半个时辰便走,但她硬是被范翕多留了半个时辰。但是留下了人,范翕又问她:「我这样强行留你,会不会给你惹下麻烦?」

玉窍阿清水眸撩他一眼,似笑非笑:「我与人说我去织室,和先前相熟的宫女见面。左右公主不在,我自由一些。但是我爲何没出现在织室,后面的谎言,便需公子爲我圆上了。」

范翕便满意了,轻笑道:「如卿所愿。」

月色清霜照在地砖上,枝木摇晃影子如水中藻动。檐下影一重重变动,柏树叶子在廊下所挂灯笼的昏光下,显得窍细而晶莹。踩在霜上,姜女等女在廊外踮脚,轻轻向舍中看一眼时,看到舍中场景,心中忍不住大震。在姜女看来,没想到那阴狠的装模作样的公子翕,还有这样温情的时候。

他让玉女靠睡在他腿上,玉女闭目侧躺,他俯首与她轻柔说话,幷以指抚顺女郎乌黑的长发。

他低头看玉窍阿的眼神,眷恋情深。

而玉窍阿闭目枕着他大腿,唇角含一丝笑,面颊绯红。她恬静婉约,终如水中月。

姜女看得怔楞,她既知范翕的本性,又知玉窍阿的本性。她恐是唯一一个见识过这二人彼此真面目的人,於她看来,两个心机深沉的人躲在一处柔情蜜意,卿卿我我,这架势……实在诡异得可怕!

她一时都看不出是公子翕技高一筹,还是玉女技高一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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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时辰后,玉窍阿要离开了。公子翕不舍,让成渝送玉窍阿回宫。玉窍阿走时,披上公子翕的斗篷,她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成渝,想到前段时间,这人还想杀了自己呢。

人生际遇如此有趣。

若是没有这些人,人这一世该多无聊啊?

被玉女含笑觑一眼,公子翕针扎一样的目光随之刺来,成渝后背挺直,瞬间感受到压力。他僵硬地送玉女出门,不知爲何,竟有些怕这小女子,在公子枕边说他的坏话,让公子杀了他。

成渝心中担忧,因他曾多次建议公子杀了玉女……若是玉女知道了,岂能饶他?

玉窍阿走了,范翕独坐舍中饮茶。泉安进来换茶,看公子一眼,便笑道:「公子这下满意了?您看,玉女专程来看您病,她心中是有您的。」

范翕瞪他一眼,怪他多事。

泉安故意问:「公子,您找玉女问的什么情报,当真有问出一点么?」

范翕:「……」

心知泉安调侃自己,范翕咳嗽一声,淡道:「自然有问出一些。她有告诉我,九公主近日不在宫中。」

泉安心中想,那我实在没看出这样的情报有何意义。

他以爲范翕对玉女也就如此了。是以看公子神情不错,好似病都好了一半,泉安一笑,端着托盘便打算出去。范翕却叫住他,冲疑一二后,道:「我记得,玉女曾与我说,她曾是贵女出身。又隐约记得,她似乎说过她是姑苏人士,与我是同乡人。」

泉安奇怪:「咦,公子您是姑苏人士?怎么我不知道?」

范翕懒得与他说这些,只沉吟道:「你让人去探访一番,她是否是真的贵女。或家中已败落了,只要有个痕迹,便给她安个玉姓着人收养也无妨。」

泉安大震,呆呆看公子:「……我不解公子这是何意。」

范翕抬了目,淡声:「我欲带她离开吴宫,回返洛地。」

「只要她有点儿身份,不是奴不是婢,我欲纳她爲妾,许她荣华许她富贵。只要她留我身畔。」

泉安急道:「可是——」

范翕摆手说无妨:「我自会护住玉女,不让她被那位恶女所伤。」

但他又低声笑,喃喃自语:「窍阿多慧。也许她根本不必我护呢。」

泉安头一阵阵晕,觉得公子果真沦陷了。这可不好……听听!他竟然唤玉女「窍阿」。如此亲昵!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