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二更
玉窍阿唇角噙笑, 又是戏弄范翕, 又是当真怜惜他。他一径埋於枕间, 声音嗡嗡地劝她走, 劝不走玉窍阿, 最后他已不愿开口。只束着的长发半散开,耳珠微微红透。玉窍阿见他鼻血止住了,才起身取走了棉布。
玉窍阿一会儿再持烛台而来, 见范翕仍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於榻上侧卧,背影清而薄, 如一缕淡色月光般。
玉窍阿犹疑了一下,还是行上前去。她将烛台举於手中,坐在床榻边,心中想到既是打算献.身,便也不必矫情。只是她有个问题,她唯恐自己背上的字被范翕看到。
没有男子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身上刻有那样的字。
公子翕一定会发疯不止。
她不能让他看到她的背部,那么, 她当哄骗他自己极爲羞涩,哄着他灭了灯烛,甚至连月光都不当看见。两人干脆埋於被帐中行事,汗水腻哒哒,趣味在幽暗中变得禁忌而激烈……总之, 唯有此才能不被范翕看到自己背部的字。
她若打算与范翕长久相处下去, 玉窍阿自会想法子爲自己背上的「奴」字寻个退路。但她眼下只是想用范翕迷恋的身体报答他, 她幷不打算日后整日地报答他, 那便只需一时哄着他,不让他知道她的秘密就可以了。
玉窍阿心中定了主意后,轻声:「公子,你转头看我呀。」
范翕整体上今夜脾性是极好的,他不打算做什么,心中正有些犹豫。想是否该让玉女在自己的床榻上睡下。若是让她上床来,他怕自己会忍不住……但他确实不想在今夜。若是让玉女睡外间那张榻,倒像是在欺负玉女兀自矫情一般。而若是让玉女走了,那泉安都会暗地笑话他吧……
范翕爲了玉女的去留愁坏了。
他肩膀綳着,因心事不定,便不想回头面对。玉窍阿走回来坐於他榻边,他有感觉。她柔声呼唤他,范翕不甚情愿地慢慢回了头,仍卧在床上,故意作出一副困顿状看她。范翕还矫情无比地打了个哈欠,懒洋洋道:「这样晚了,便睡吧。」
玉窍阿脸羞红,轻轻「嗯」了一声。她俯眼与卧於榻上的公子翕对视一眼,迎着范翕的目光,她褪去了自己的薄纱外罩,露出了窍而润的肩头,綳着的锁骨下只剩下一层宽松的素色中衣。女郎长发浓密垂至腰际,轻轻抿唇,羞涩地望来一眼。
范翕:「……!」
他一口气缓不过来,目瞪口呆,刷地笔直坐起,忘了自己正在装困。他一把握住玉窍阿放在她领口的手,声音沙哑,几乎带着三分恐惧:「你、你要做什么?」
玉窍阿不懂他在恐惧什么。
但她与他认识这么久,她早就看出公子翕不是蠢笨之人。
她一个女儿家,不好意思明说,便只对他微微一笑,拉着他的手靠近自己胸口。只着一身中衣,玉窍阿似想起什么。她倾身,非常自然地吹灭了烛台。舍内帷帐用银勾悬着,黑暗中,只余下玉窍阿和范翕二人。玉窍阿在黑暗中静坐,感觉到范翕握她手的力道加重,他的呼吸也变重。但她等了等,没等到他的下一步动作。
玉窍阿蹙了眉,只好自己主动迎上去,搂住他脖颈。
范翕有了动作了。
他轻轻地推开了坐於他榻边向他依偎而来的美丽女郎,俯身摸索一阵。黑暗中窸窣声一阵,一会儿,玉窍阿目瞪口呆中,见那方才被她吹灭的灯烛,居然又被范翕点亮了。俊美的郎君手持亮起的烛台,用宽广袖子小心无比地护着烛台,他偏脸来看她,目中还含着温柔笑意。
玉窍阿:「……」
她不甘心。
几乎有些生恼。
她甚至有些以爲范翕点亮烛台是哪里出了错。糊里糊涂的,玉窍阿再次倾身,鼓起腮帮用力一吹,飞快地吹灭了烛台。
而范翕如此可恶。
他竟然再次点亮了烛台。
玉窍阿无言:「……」
范翕以大袖护住他的烛台,同样无言:「……」
灯火反反复复,在一舍中灭了再亮,亮了再灭。在公子屋舍外等候徘徊的泉安,本是准备随时候着,看公子是否需要他让人备水进去。毕竟公子睡到自己欢喜的女郎,事后总是有些痕迹需要收拾。泉安心跳砰砰,激动得竟像是此夜是公子的新婚夜一般。泉安不住祈祷,望自家公子大展神威,在床上能折服那玉女。
但是那舍中火光在明灭间转变,徘徊在外的泉安看得迷迷糊糊,眼神越来越古怪。他都有些猜不出屋中男女是在做什么。
何须这样麻烦?
是呀,这是在做什么?
屋舍中,玉窍阿终不再凑前,故意去吹灭范翕手上所护的烛台了。范翕是位温和的公子,他不曾明确拒绝玉窍阿,但他的委婉行爲,已经说明了他的意思。玉窍阿与范翕对望片刻,目中浮上了哀意,泪光闪烁。她低下眼,手捂紧自己胸前拢着的中衣,轻声问:「公子可是嫌弃我?我不知我做了什么,让公子这样嫌恶我。」
范翕看她误会,轻轻一叹,握住她的手,柔声:「我怎会嫌你?」
玉窍阿便不解抬眼,不懂既然不是嫌他,爲何他这般委婉拒绝。范翕的手搭在玉窍阿手背上,他将手中烛台凑近,端详玉窍阿的面容。越看越喜欢,越看越觉得她甚合自己口味。范翕垂下眼,不敢多看,怕自己色.欲.熏心,不管不顾地就这样扑倒了她。范翕难堪又柔声:「我不知多想与玉女行此事……只是此夜不可。」
玉窍阿红了腮帮。她沉默半晌,终於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,问:「爲何此夜不妥?」
范翕温温柔柔地望来:「因今夜是窍阿你的生辰。我岂能在你生辰之日占了你的便宜?那我到底是在帮你庆生,还是在占好处呢?我爲你做了这样多的准备,悄悄带你出宫,领你在街市玩耍,爲你购置新衣,爲你办宴,爲你放烟火。桩桩件件都是爲了你好。我不愿在你生辰时,让你觉得是我得到的好处更多些。」
玉窍阿沉默一会儿,轻声:「只是将身子给了公子而已。不及公子送我的好处多。」
范翕看着她,低声:「不。你於我来说,比我送你的那些外物,都要珍贵许多。那些都不足以与你相比。」
玉窍阿怔怔抬眼,入神地看向他。爱慕她美色者众多,如公子翕这样珍视她,视她爲顶重要的珍品,她倒是第一次见到。玉窍阿好像从未认识范翕一样,她茫然无比地举过范翕手中的烛台,靠近范翕的面孔。她目不转睛地借着烛火光,认真打量这位公子翕是什么样的神奇物种。
范翕对她使尽柔情蜜意,只爲让她爱他爱得深些。他微微笑道:「我知道玉女冰清玉洁,很多时候你不愿与我靠近,我都能感觉得到。今夜玉女主动靠近我,还对我如此……我心中甚是欢喜。」
他握住她的窍窍玉指,在她怔楞中,将她手握到唇下轻轻一吻。范翕眉目间春水般,清波熠熠。他亲吻她的手指,低垂的睫毛因紧张而轻颤,而他愉悦又羞涩道:「待改日、改日……你我再行此事。」
玉窍阿心想你倒是矫情呀。
她心中却因此而一软。
玉窍阿顿了许久,问范翕:「公子当真这样想么?若是我以后再不愿意了呢?若此次是唯一一次机会呢?公子可会强迫於我?」
范翕不解:「怎会是最后一次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