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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

华灯已上, 竹香阵阵。范翕坐於案后支着下巴看戏, 见美人如花, 月明花静。玉窍阿抬目望他那饶有兴趣的眼神一眼。她心中思绪万千,终抬起脚步, 盈盈走过来。

一步、两步……

情爱便如战争。相处之地是战场, 将爱不爱的男女是敌方, 你来我往是两军交锋。在这场战争中, 敌进我退, 我进敌走, 都不过是故弄玄虚,请君入瓮。不愿於战场上服输, 想占据胜者那一方, 若两人都这样想,这战争才打得有意思些。

玉窍阿步步走向范翕。

她人已极美, 婉婉如清泉。她总是这副相貌, 让人生不起提防心。而她走了一半,再抬目瞥了范翕一眼。范翕从这一眼中看出她的计量,他脸色微微一变,见玉窍阿垂下眼,手指拨到了她的腰间。

范翕愕然间, 见女郎帛带一解, 外衫顺着肢体向下滑落, 终如云一般轻薄无比地拢在了她脚下。如今玉窍阿就穿着单薄的内衬, 内衬如纱一般轻, 范翕已透过灯火光看到了她肩颈以下的肌肤。

范翕脸色微变之时,即刻调整了自己坐的姿势,用衣袖掩住了口鼻。他不太敢看,但又忍不住看,还怕自己自制力不够又闹出笑话。范翕垂着目暗自定神一会儿,又撩起眼,遮遮掩掩般,目光梭过自己的衣袖口,重新向那褪了外裳的美人看去。

玉窍阿却不再脱了。

就那么站在原地望着他,目光似水。

隔着袖,那郎君半遮半掩,玉窍阿只能看到他半张脸,和一双秀美如山水的含情眸。她听到范翕嘲笑她道:「怎么不继续了?你也不过如此,这般不堪一击。」

玉窍阿看着他,慢悠悠:「彼此彼此。」

范翕脸色顿时大变,他缓缓放下自己挡住口鼻的袖子,露出的面容分外僵硬冷峻。他听出了玉窍阿的言外之意,她是嘲笑他这般掩住鼻子,是怕他自己再次流鼻血。诚然范翕确实如此,但他怎么会在她面前承认?

范翕冷声:「玉女倒是一贯的口齿伶俐,我是比不上。只是你这么厉害,怎么还要我救你呢?」

玉窍阿心想我本来也没指望你救,但是她不会这么说,因爲她拿回自己的玉佩,确实是范翕的相助。范翕抚着下巴,幽声:「不过我看了眼,你那玉佩材质好像不错,真是你父母的?莫不是你偷的,说成是你自己的吧……」

玉窍阿不理会他的故意激怒她。

她知道范翕想跟她吵,想欺辱她。他绞尽脑汁要她受辱,要她在他面前低他一等。但是玉窍阿心思沉稳,幷不受他的激。且在她看来,范翕永远只是口头上的功夫,不付诸行动,不过是花花架子而已。

他根本不行的。

玉窍阿侧了下脸,柔声:「公子打算与我讨论一晚我的身世?」

范翕顿一下:「怎么,你这么迫不及待和我共度良宵?」

玉窍阿笑了一下,柔声:「怎么能这样说呢?我自是不愿意如此。不过我既然欠了公子的,自然要偿还。待还了公子,我就能与公子两清了。我心中大石也就放下。公子这么磨蹭,莫非是不想与我两清?」

范翕眼神晦暗,他被她气得眼尾泛红,反唇相讥:「你想与我两清?我还想与你两清呢!谁愿意理会你那点腌臢破事!要不是今夜你碍了我的眼,你以爲我会凑过去救你?脱吧脱吧脱吧,早日两清了,我再不必看你这张令人厌烦的脸了!」

玉窍阿冲疑一下,走过来,跪坐在了他身旁。她低头,看他手肘撑在案头,被她气得轻微发抖。玉窍阿看他侧着脸不望自己一眼,显然是他不打算主动。总归是自己欠了他的救命之恩,玉窍阿轻微蹙了下眉,她倾身凑过去,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。

范翕俯眼望来。

玉窍阿僵硬地贴着他面,学着他平时的样子,与他温柔赠予。他初时分外冷漠,不理会她,但点滴碰触轻缓而细密,美人都已经快坐到了怀中,芳香那样近。范翕脸色缓了下来,他矜持地低头,接受了她的讨好。

二人坐在灯火下,面容被映得玉白。

只是齿间潺潺若溪,手却都不肯碰对方一下,互相别着劲一般。

但是恍惚的,陡然而至的温情,让他们想到了以前他们还未决裂的时候。这是过了好久,两人才再一次坐在一起,近距离可以挨上对方……玉窍阿与范翕的面容贴着,与他对望,看到他眼底湖水三千,波光粼粼,星火璀璨。她心中的柔情涌起,不受控制般,脸颊热了起来。

范翕……

公子翕……

她唇间溢出一声轻叹:「公子……」

正是这极轻的一声,立时如柴扔入了火堆中,范翕眼中本还刻意敛着的弦崩断,他再也忍受不住,直接伸出一臂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坐着,加深两人之间的羁绊。他不喜她这样柔情蜜意的试探,他想要一些实际上的补偿。

星火燎原。

四目相缠。

呼吸、心跳,都爲此加快,爲此不舍。那火像是从身体内部向外燃烧一样,只是一个吻,便点燃一整方天地。喘息困难,像被扼住了咽喉。范翕眼底红了,暗了,丝丝缕缕的控制着他精神的丝綫綳断了。鱼儿戏水,水波粼粼,微光下模糊看不真切。

范翕一手搂着她,另一托着她后脑勺的手胡乱地,按上她脖颈。额抵额,倾绕间,周身万物都好似消失……

花开馥郁,满室浓香。皆是放弃了抵抗,沉浸於柔情蜜意中。哪怕知道不是真情,但碰触的感觉甚妙,谁又能抵抗诱惑。任他抱着,任他向下,任他……肩头一凉,玉窍阿原本已沉浸於他的怀抱,但当他与她青丝绕在后肩处,玉窍阿瑟缩了一下,立时醒过来般开始挣扎。

长发葳蕤荡开如浸在池中,女郎腰被他按在了案上,人却不如一开始那般温顺了。他眉眼蒙蒙,拥着她,她却挣扎着躲避,密密麻麻的雨点的温意便落在了她腮畔上……

范翕怒极:「你又不愿了?!」

他压着她喘气,爲她的反抗而怔楞。紧接着范翕掐住她脖颈,怒意艰难地从齿间渗出:「玉窍阿,你玩我么?到这一步,你又不肯了?你玩我玩得可尽兴?」

范翕怒不可遏,胡言乱语道:「我现在是看你尚有用,彼此有个互动也有趣些。你闹得我不高兴了,我直接点了你的穴让你动也动不了,怎么上不是个上?」

玉窍阿发散开,被他压在案头,腰被他折着快要断了。玉窍阿伸手拢在自己衣襟前,面红如荔,她呼吸也不匀,看他眼底的寒意,她一时也怔住,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。她不就是挣了一下么……玉窍阿不惧他阴黑脸色,道:「你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,可真丢脸。我没有要退。我只是想起在这之前,有些东西想告诉公子,以防你猝不及防亲自看到了,会大受刺激。」

范翕目有疑色,似疑惑他能受什么刺激。

范翕嗤声:「你将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吧?我岂会受你的刺激?」

玉窍阿很诚实:「谁在意你受不受刺激?我只怕你这样的人疯起来,折磨你自己便罢,你不小心连累到我、误伤到我可如何是好?」

范翕:「……」

玉窍阿形容得他如疯狗一般,他心里暗自懊恼,想他什么时候对她那样过?她对他一点信任都没有?

范翕又气又羞,慢慢放开了她坐正,他心情烦躁地等着她说话,实则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肩看。锁骨嶙峋向下,便是他之前就向往、却没机会碰的地方啊……范翕手撑着额,见玉窍阿拢好衣裳后重新坐回他身边。他脸色不佳,她垂着眼,似也心事重重。这倒是勾起了范翕的好奇心。

而玉窍阿微微侧身背对他,她撩起自己的长发捋到了另一侧,缓缓地褪下自己身上最后一层衣物。看她圆润的肩綫在视綫中一点点露出,如玉山浮出水面般,范翕目光炽烈,呼吸都凝住了……但下一瞬,他眸底僵硬,一把扣住了她的肩,厉声:「谁做的?!」

他看到了她左肩下露出的烙印。

那里烙着一个「奴」字,一如这世间所有的奴一般。这彰显着玉窍阿的地位,身份,会伴随她一生,会让她受人不耻。任何她想向上攀爬的机会,都可能因爲这个字而被断送。

她是这样的美人,她有出尘脱俗的长相,肩上却有这样的字……

范翕指腹按住她肩头,她背对着他,轻轻颤一下,羞耻心让她想要退缩,范翕却紧扣住她的肩,不让她离开。他近距离地俯眼看那字,见字刻得非常粗陋,是不识字的人照着画样子才能画出的丑陋字样。这么丑的字,被烙在她这么好看的肩上……

他几乎可以想到当时的场景,如她这样的美人,被粗俗的姆妈打駡着跪地。一群年少女孩被扯着头发跌在地上,被命令当众脱衣。而那些姆妈或者男人发出鄙夷的笑,拿着火钳烙上玉窍阿肩头……

范翕闭目。

喘息都凉了。

他心里悲凉万分,他发着抖,想杀了那些欺负过她的人。他从来没这样对过她,他最恨她的时候都只是想杀了她,他也没有这样羞辱过她。难怪玉窍阿对他的冷嘲热讽无动於衷,原来她遭遇过的,比他的手段要残酷许多……

同时,范翕想玉窍阿竟如此了解他。想他若是在床榻间猝不及防看到了她肩上这字,他一定会发疯,他会对她下手也说不定。他一定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肩上被人刻过这样的字,他会掐着她逼问她是谁对她下的手。他会将一场欢.爱变成一场逼供现场,他也许还会直接拔剑……

一滴泪,向下溅落。

范翕盯着玉窍阿的侧脸,他按在她肩上的手,麻了一瞬。

玉窍阿低声:「你看够了么?若是可以接受这样的我,那我就将自己献於你。若是你不太能接受,便熄了灯火,或者干脆蒙着眼来吧。若是你连这样都接受不了,那你就忘了今夜的事。我改日、改日寻别的机会……」

她忽然噤了口。

因从后贴着她肩头,范翕亲上了她的肩。玉窍阿身子一僵,感受到他贴着她肩的春雨般的细吮。她背对着他,看不到他的表情,但是他在亲她,细密如雨,温柔十分,她是知道的。

范翕声音阴测测的:「你可还记得是谁给你刻的这字?我去杀了他。」

玉窍阿顿一下,低声:「都过去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