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章(2 / 2)

玉窍阿微笑:「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。我的今日,是公主曾经成就的。我不敢数典忘祖,霸占公主的身份不肯归还。」

她这般一说,先前那几位围着奚妍说话的侍女便面红,露出惶恐色,唯恐玉女去向公子翕告状……她们恳求地望来,玉窍阿只柔声道:「我原本忘了这些侍女本是服侍公主的,既然公主来了,你们便跟着公主伺候吧。我本是贫女出身,本就是不用服侍的。」

奚妍茫然,感动於玉窍阿的好意。

玉窍阿对她温和握了握手,道:「我曾发誓,公主昔日待我之好,我定会报答。今日就是我报答之时,公主不必不安。且放心住下就是。」

奚妍应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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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窍阿和气哼哼的姜女一道出了屋。

二人沿着村子行走,到了外面麦地间,二人走在田垄边,看到先前的那些流民,竟被整编了起来。玉窍阿站在路旁停下,见那些流民穿上了像样的服饰,拿着刀叉,在几位将军的指令下操练。

玉窍阿若有所思,想原来范翕是打算用这种方式来收下这批流民?让他们爲他所用,收编入伍?

如今战事紧张,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波及到了楚国……多些兵力,总是有用的。

「玉女、玉女!」姜女叫了她好几声,才将玉窍阿唤回神。

玉窍阿疑问地侧脸看去,姜女不悦道:「那些侍女跑去扒着公主,你都不生气么?本来你才应该是女公子。」

玉窍阿不在意:「公主年少,不知吃了多少苦。有旧人服侍总是好的。」

姜女:「可是……」

玉窍阿轻声:「而心不向着我的人,我也不愿多花精力收服。」

姜女楞住:「啊……」

所以那些侍女,实际是被玉窍阿打算抛弃了么?

姜女一时无言,本愤愤不平那些侍女对公主的爱护,眼下又有些同情她们。因她们的一食一宿,实际都是依靠公子翕,而不是公主奚妍。九公主如今被吴国这样对待,自身难保,哪里养得起那些侍女……而说起公子翕,姜女又爲玉窍阿担忧起来。

她吞吞吐吐:「公子这几日……」

玉窍阿答:「没有。」

姜女楞住,想说我都还没有问你就知道我要问什么了?

玉窍阿低眼轻声:「他没有找过我。我也许得做最坏打算。」

姜女道:「什么最坏打算?哪有那么可怕?我觉得你这么美,你去求一求公子翕嘛。」

玉窍阿淡声:「感情一事,我不求人。」

她本觉得那被范翕带走的女郎不可能是那位未婚妻……可是这几日来消息封锁得那么严,她倒越来越没信心。他本心慕她,可他也许只是当她是玩意儿,当他真正的未婚妻出现,他仍是不会来见她。

正如玉窍阿听到别人说的,范翕的未婚妻分外强势,根本不许范翕和任何女郎从往过密。腿长在他身上,他既然觉得她不重要,既然不敢见她,她有什么好说的呢?他连爱她都不敢,她能指望别的么?

玉窍阿面无表情。她幷不打算刺探,不打算让人去问,不打算堵了范翕从他口中问出什么。

那些没什么意思……她本可以和那女郎去争,但玉窍阿实在觉得那样很丢脸。她不屑於和任何人争一男子。

正是这般想着,玉窍阿隔着那些操练的流民,忽看到了范翕。范翕隔着人被那些下属围着,长衣若云飞,清减瘦削。玉窍阿安静地望着,他忽然好似有感觉一样,向这边望来。

范翕看到了她。

玉窍阿平静而望,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。她以爲范翕见到了她,会转身离开,会不敢过来。她在脑海中都预料到了他躲闪的目光,他羞愧地别目,他慌张地转身离开……她想她忍得住。她站在这里不走,只是想看这失望,到底会到什么程度。

谁知,范翕看到她,睫毛颤颤,其下目光轻轻地亮了一下。

就如不识女色的羞涩少年郎一样,看到心悦的女郎,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爲她所吸引。

玉窍阿被他这目光弄得怔了一下。他这眼神,倒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看她的那欲语还休的眼神一般……

接着,玉窍阿看到范翕向她这方向迈了一步,却又中途想起什么,他踟蹰地停了步。

玉窍阿心中痛得抽了一下,面上却还是没表情。她心想看吧,他还是不敢过来,算了,就这样……咦,他怎么犹豫了一下,还是向她走过来了?

玉窍阿有点懵。

她被姜女天天念叨,在情爱中迷失自我,倒一径觉得自己要失宠。范翕这般大步向她走来,几下就走到了她面前,他高大的身量挡住了夕阳,玉窍阿需要仰头望他。她的衣袖被他轻轻扯住,他目光俯下含笑望她。

玉窍阿始终有点儿懵。

范翕轻声:「好几日不见。」

玉窍阿:「……嗯。」

范翕目光微嗔,怪她道:「你爲何不找我?是不是不喜我了?你以前不这样的。」

玉窍阿:「……」

不找他是怕耽误他和他的未婚妻叙旧,她不想多看。

可范翕不愧是范翕,总是擅长怪罪她。

姜女在旁默默退开,怕范翕注意到自己。好在范翕俯眼只看着玉窍阿,见她脸上没有笑意,又觉得她瘦了很多。他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,一直没空见她。且他也是犹豫了很久……范翕轻轻扯住玉窍阿的衣袖,下定决心般:「你跟我来。」

玉窍阿问:「爲何要跟你走?有什么话这里说不好么?」

范翕目中浮起一丝郁色,道:「这里……不方便。」

而玉窍阿看着他眉目间的郁色,心便更凉了。

他莫非……是要和她彻底分开?

所以要找地方单独和她说清楚?

玉窍阿垂下眼,眨去眼中的水雾,跟上范翕的步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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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窍阿被范翕带去了他住的那家院子,到了一个屋舍门前。玉窍阿早从姜女那里听说,范翕在此藏着一个美人,不让任何人进去。现在范翕倒是带着玉窍阿站到了这屋门前。

范翕回头对她一笑。

玉窍阿还是没表情。

范翕伸手来握她的手腕。

玉窍阿向后一退,不让他碰到她。

范翕一怔,蹙起眉,不解她爲何这样。玉窍阿躲开他目光,她脸色有些白,全靠用力握拳而支撑着自己周身的力气。她道:「你想要告诉我什么,是要进这屋么?」

范翕道:「嗯。」

玉窍阿推门,便先於他踏进了屋门。范翕楞了一下后,跟上,幷且在她身后将门重新关上,从内闩上。

玉窍阿站在屋门口,打量这间屋子,见布置清雅,屋内燃着缕缕清香,是范翕平日常用的香。她隔着一道薄薄屏风,隐约看到一个女郎的身影坐在屏风后的床榻上,似静等着二人。

玉窍阿目中泪水再次溢起,想那当是他的未婚妻。他怎能、怎能——将她带到他那未婚妻的面前!他想要做什么?让她下跪,让她自贱,让她说她配不上他么?

人人都说他的未婚妻凶悍,他就向着那女郎,让自己被欺辱么?

范翕握上玉窍阿的手,察觉她手一片冰凉。他诧异:「你怎么了?」

玉窍阿抬目。

范翕发怔,看到了玉窍阿眼中流动的水光,似落非落。她用一种凄然而失望的眼神盯着他,让他心脏一下子蜷缩,一下子觉得恐慌。范翕一下子慌了,搂住她肩:「你不愿意来这里么?那、那我送你出去就是……你不要哭啊。不愿意你直说便是。我幷不会逼你啊。」

玉窍阿一把推开他搂她肩的手。

她冷声:「无妨。既已到了这一步,更多的羞辱我也不在意。就给我一个结果便是。」

范翕:「……?」

他没听懂玉窍阿在说什么。

他蹙着眉观察玉窍阿面色时,她寒着目冷冷向他看来。范翕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,听她冷喝:「带路!」

范翕:「……说话就说话,你声音这么大做什么?」

吓死他了。

他真不解她这是发的什么疯。

但他也心中疑虑,不知怎么回事,是以只抱怨了一句,玉窍阿不肯和他牵手,他便主动在前带路,带玉窍阿向屏风后走去。走过屏风,玉窍阿在范翕身后,透过他的肩,看到一个女郎垂着头坐在榻上。

玉窍阿心里冰凉无边。

范翕回头:「你觉得我与她是否……」

玉窍阿垂着眼,替他说出:「是否般配?」

范翕同时说出了他真正想说的话:「……是否长得相像?」

话一落,玉窍阿和范翕同时怔住,都听到了对方在说什么。二人聪慧,只一眨眼,就明白对方在想什么,自己又误会了什么。

范翕的眼眸眯起:「你说什么?」

玉窍阿心虚后退:「我没说什么……」

范翕一步步迈向她:「玉窍阿,我似乎听到你在质疑我什么了不起的意思……好大的胆子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