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8章(2 / 2)

十八般武艺,竟齐齐上阵!

跟在太子身后的文臣见战况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,太子也不拦,不由着急:「殿下,让他们住手吧。韩将军手下没轻重,伤了公子可如何是好?」

太子范启却道:「两支军队要合二爲一,这一场比试总是要少不了的。」

身后人:「可是公子翕尊贵无比……」

话没说完,校场中央的韩将军向外飞去,撞在了一面大鼓上。那巨大声响后,人和鼓一起飞出。砰砰砰连续撞击之后,尘土滚滚,众人看去,场地中央,只剩下范翕仍含笑立於原地。远了七八丈,韩将军才咳嗽着爬起来。

众人楞一下后,齐齐欢呼:「公子赢了!韩将军,认输吧?」

范翕在喧哗下,拱了拱手,慢悠悠问:「可还有要战的?」

众将士沉默了一下后,又重新热闹起来——「有!

「公子,我想与你手下的那位将军一战,争一争这主将之职。」

「公子,吾自愿让出将军职务,只想与公子比试一场!」

范翕立在人中,夏衫飞扬,长发如墨。他不在意人向他挑衅,任何人有胆子挑衅,他都直接接手。虽然学了一身温文尔雅的气质,但公子翕动起武来,干脆利索。大丈夫,当如此威武。范翕翩若惊鸿的身姿之下,手段狠厉,勾起了军人们的血性——

「公子翕,我来领教!」

「公子翕,请赐教!」

「公子翕可敢与我比骑射?」

范翕含笑,漫声:「来。」

谁能想到他眉目清秀,然身形如玉之不催,如此沉静淡然之状,让人纷纷神往折服!

范翕凭一人之力,让所有军人忘记了战场的残酷,燃起了雄心野心。只觉得跟着这样一位公子,九夷何惧?

范启微微笑了下,他眯眸迎着阳光,看着校场中将韩将军砸出去的范翕。太子慢悠悠说道:「孤从不担心七郎。尔等不知,昔日我等学习武艺,七郎是最爲下得去狠手的。他是诸位公子中,不管文还是武,都学得最爲刻苦的那人。孤也是想看看,一年不见,七郎可有懈怠武艺。」

如此看来,是没有懈怠的。

只是范启盯着自己的七弟,看七弟眉目间神采飞扬,范启略微沉吟:觉得七弟今日似心情极爲不错?

太子不阻止,诸人便知太子是在给范翕撑腰,在支持范翕收拾这帮人。众人一时惊疑,万没想到太子竟不忌惮公子翕,到了这个地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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范翕定了新的规则,选出了新的将领。一整日的时间,他与太子一起训练新的军队。范翕又和将领们一起,讨论九夷的进攻方式,商议从明日开始,就要对九夷进行反击。

毕竟楚国平舆还等着范翕。

时日紧张,没时间拖延。

范启听范翕说了楚国之事,微皱了下眉。按范启的意思,各大诸侯国想打,就让他们先打着。等他们腾出空再管。但是范启想到了范翕的母亲被囚在楚国丹凤台,想来范翕心中担忧……范启便同意了待九夷一撤出宋国,这边就收战,先帮平舆解决蜀国问题。

只是范启说:「我等本不该插手此事。平舆之危一解,让楚国加派兵马,九夷之事还是不容懈怠。」

范翕说了好。

想来楚宁晰那边也在加紧调兵,楚国若一味指望太子这边,那可就活该被蜀国吞幷了。

范翕说:「我只是怀疑,蜀国背后有齐卫两国支持,才敢如此拼命进犯楚国。只是不知是齐国还是卫国。」

他如此说,有试探太子的意思,看太子能否说起那位生死未卜的周天子。

太子皱眉说了「先不管他们」后,才后知后觉想到范翕恐是想问周天子的事。太子赞许道:「七郎进步了。难得你会主动关心父王的动向。」

范翕咳嗽一声,虚僞道:「我自然关心父王。」

范启却叹气,说:「其实我也不知父王的意思,不知父王在做什么。父王近年身体不适,他离开周洛去寻名医看病……主动亲征九夷,应只是个幌子。只父王不愿让那些诸侯国知道他身体出了问题,事情才成了现今这般。」

范启瑟瑟的,与范翕说了一点儿周天子的事。范翕却有听没听,他对其他的都不关心,只半晌道:「父王……快死了?」

太子无言,瞪他一眼:「我只说父王病重,何时说父王要死了?七郎,你怎又如此不孝?」

太子多年一直试图缓和七弟和周天子的关系,但范翕我行我素,周天子自然更不关心范翕如何看自己。此时范翕在太子谴责的目光下,闭了嘴不言。实则他心中生起欢喜,多少有些盼周天子死了。周天子若是死了,解决了九夷危机后,太子就能登位了……虽然如今情形看着,对太子利处也不大。

然而不解决九夷,太子恐也没办法回周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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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相谈一日,军营中气氛热烈,两方军队试探之后合二爲一。诸人谈笑着比武,又纷纷夸起公子翕的英姿,也有人借着酒劲想和公子翕再次比武。范翕却是用了晚膳后,拒绝太子的再三挽留,说要回去歇息。

明日要出兵,今日需要休养生息,然范翕天未黑便走,也是太早了些。

太子不解,笑道:「天将将暗下,你急着回去做什么?你若不饮酒,去我那里,让你嫂嫂爲你做两道菜,你我兄弟二人谈谈话,不好么?」

范翕笑:「不敢打扰兄长和嫂嫂的时间。」

二人说着话,祝吟从屋中出来。范启便丢下了自己的七弟,去扶那因怀孕而腹部隆起、行走不易的妻子了。范翕站在树下愕了一下,看范启和祝吟笑着说话,转身进去,范翕才摇头离开。

他笑了一下。

范翕昔日是不能理解太子和祝吟的感情的。在他看来,爲了权力,自然该放下那些没什么用的感情。太子若非被这位嫂嫂拖累,恐早就大权在握,不必仍受自己的父王控制了……十年的坚持,在范翕看来实在可笑。

但是现在,范翕慢慢的,有点懂太子的坚持是爲何了。

他微默然。

范翕回了自己的院落,关上门进屋。太子有他的祝吟要照顾,他这里,也藏着一位美人。只是可惜,太子妃能够在外面走动,范翕藏着的这美人却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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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窍阿昏昏沉沉间,感觉到脸上湿湿的、滑滑的,有什么一直如羽毛般在她脸上揉来揉去,拨来拨去。玉窍阿躲了几下,却躲不开。她不堪其扰地睁开了眼,床帏垂地,郎君坐在床榻边俯身。

她缩在被窝中,只露出一张脸。而垂头的范翕手中端着一盒膏药,他手清清凉凉地浸了药,在向她脸上涂抹。

看到她睁开水雾迷离的眼睛,范翕笑问:「腿上来点儿?」

玉窍阿心念一转,便想到他给她用的膏药,当是治伤的。她因戴面具时间长了,脸上肌肤有损,范翕当是在爲她敷药。不过他说起什么腿上……玉窍阿警惕地拉好自己的被褥裹紧自己,说:「可以。但是我自己来。」

范翕扬眉。

他嗤笑:「你提防我做什么?我能做什么?」

玉窍阿腹诽你能做的可多了。

但她看范翕此时笑吟吟地半倚床柱而坐,对她笑得眉目清和,神色餍足,她顿一下,想他此时应该是已经吃饱了,没什么兴致再胡来的。如此,玉窍阿才小心地将被褥拉开了一角,素手颤颤伸出,向他索要膏药。

范翕手一抛,将药膏扔向她。

他连动都懒得动一下,玉窍阿便彻底放心,彻底确定他现在确实是不想再折腾她了。玉窍阿松口气,将脸埋入了被窝中,窸窸窣窣地爲自己上药。夏日天热,她躲在被中折腾了许久,出了一身汗,再钻出来时,范翕挑眉,见她竟然把那身小厮服给穿上了。

她身量窍窍,长发披散,穿着一身小厮服,倒真是……不相称。

范翕的眼神变得奇怪了。

一看他又有某个病态的倾向,玉窍阿向后一挪:「你干嘛?」

范翕楞一下后,咳嗽一声后他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。他眼神恢复正常后,叹道:「你可真是防我如防贼啊。」

玉窍阿答:「家贼难防,不得不小心。」

范翕瞥她一眼,脸上的笑影慢慢消失了。他淡下了脸,不与她玩笑了,只说道:「那之前的账,我是要算一算的了。」

玉窍阿诧异,艰涩道:「……我们,难道没算完么?」

范翕说:「动动腿,动动腰,动动嘴,就算算完了?如此便宜你?」

玉窍阿无奈。

她坐了起来,端正跪於床榻上。在范翕的注视下,她不再试图蒙混过关,而是认真地将自己和泉安的计谋一一道来。玉窍阿亲自坐在这里说,比泉安信上说的,更详细了。范翕一直静静聆听,他不多插话,但是每每遇到玉窍阿想含糊过去的话,他的目光就向她看了过来。

例如她如何和他的小厮说话,如何洗脸,如何换衣这些问题。

玉窍阿无奈,被他看一眼,她就只能硬着头皮说实话。

她心中暗惊范翕的敏锐。

他能敏感察觉到她想隐藏的部分。其实女扮男装一路,有些东西她不想多说。但是范翕盯着她,她就不得不如实说来。范翕抽丝剥茧一般盯着她说话,将她话中的细节反复来思量。到玉窍阿这里再没有什么细节了,他确认玉窍阿确实没做过什么他受不了的事、没受过太严重的伤,范翕的脸色才重新和缓了下去。

他向她伸手,柔声:「过来。」

玉窍阿瞥他,她跪在原地不动。

范翕一叹,她不主动,他只好倾身过去,将她搂抱住,让她坐在自己怀中。他低头亲了她一口,轻声:「你别怪我问你问得这般详细,你若说的不详细,我少不了东想西想。你我之间若因此生了龃龉,你也不会开心,是不是?」

他说:「你真是受苦了……但是日后,不要再女扮男装了。泉安用的面具上的药对脸不好,不要弄伤了自己。」

玉窍阿无所谓。

她只是意外:「难道我可以恢复女儿身了?」

范翕低头盯一眼她的花容月貌,心想还是算了。如此美貌的女郎留在这里,实在太不安全。他道:「你还是穿着小厮服吧,不过不要戴面具了,脸上稍微画一画就行了。反正你在我院中,你长什么样,外人也不知道。」

玉窍阿道:「这样么……我本想恢复女儿身,去看望太子妃呢。」

范翕微皱眉:「你看望她做什么?」

玉窍阿道:「太子妃怀了孕,我看她身边没有合适的侍女服侍,若我可以……啊!你捏我做什么?」

她手腕被他捏得一痛,现在不是两人生气的时候了,他捏痛她手腕,她张口就在他脖颈处咬了一口。

范翕闷哼一声,肌肉微綳。她松了口,他才揉着她手腕,低着头慢悠悠道:「人家有没有用的惯的侍女,关你什么事?你还要去服侍人家么?你伺候我一人就够了,不要去服侍别的人。我不喜欢你这样。」

玉窍阿目中含笑,抱了抱他的脖颈。

她心知肚明他的想法。

想起太子妃,她便感慨:「你与我说的都是真的么?」

范翕低着头,漫不经心:「什么?」

玉窍阿道:「就太子与太子妃相恋十年才在一起。」

范翕:「唔。是真的。」

玉窍阿:「这般可怜啊……公子、公子……你别低着头,你听我说话啊!」

范翕抬了头,看向她。

玉窍阿亲一亲他的唇,柔声试探他:「公子,王室的人想娶妻,这般不能和自己的心意么?」

范翕:「你爲何这么说?」

玉窍阿愁道:「我听你讲你父亲与母亲的事。我觉得你父王是爱你母亲的,可是你母亲却被关在丹凤台,你父王看也不看一眼。如今再是太子和太子妃。太子若这般喜爱太子妃,却磨了整整十年才娶到……而我,我只是借了薄家的一个假身份,我还不如他们……身份就那般重要么?」

范翕沉默。

玉窍阿悄悄看他:「若公子是太子,我是太子妃,公子也能爲我坚持这么多年么?」

范翕:「不能。」

玉窍阿:「……!」

她瞪向他。

范翕笑了下。

她气得抽身要走,不肯给他抱了,他拦腰抱住她不放她走。他低声笑:「你急什么?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。你居然把我父王和太子放在一起比……这二人,是绝对比不了的。我父王和我母亲的事,太子和太子妃的事,完全不一样。」

「我父王不让我母亲待在周洛,只是他不想,他厌恶我母亲而已。他若愿意,这天下的人,谁能拦住我父王?周洛的贵族和王族能拦住我父王?开玩笑。我父王可是能将楚国王室杀尽的人啊。」

「可是太子与我父王是不一样的人。太子娶不到自己想要的女郎,只能靠磨,靠求我父王。他性子温和些,自然不如我父王的狠厉了。」

玉窍阿:「我问的是你。若你是太子,你爲何不等我十年?」

范翕反问:「我爲何要等?」

他掐住她下巴,含笑道:「你若是不跟我,我宁可囚了你,也绝不等你。我可以囚了你,爲何要等你?」